第十二章 三段擊

墨俁遠處的一座山上，有一條因為雨季來臨而水位上升的河流名為長良川，而在長良川的上游有一處森林，在這一處森林裏現時正有數百個工人在伐木。

「快快快！現在時間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在兩個時辰之內把所有木材伐完！」說話的是一個把長發隨意束成馬尾，皮膚黝黑，肌肉看起來十分結實的壯漢。

「是大人！」

「是大人！」

這處不只有回應著壯漢的工人，也有一位眉清目秀，穿著武士服的武士。只是他看起來更像是個文人而不是武士。他正是木下藤吉郎同母異父的弟弟木下長秀。他看著壯漢還有他的手下，心裏生起了一些自豪，因為這些人大部份都暫時聽令於他，令他有種大權在握的感覺——

「蜂須賀大人，我們現在已經伐下了接近目標四成的木材，你看是不是要同時進行木筏的制作，先把第一批送下去呢？」木下秀長自滿完之後，如是對壯漢說道。

「嗯？」

「大哥說過，這一批建材一定要中午之前送到，可是依我們現時的進度，可能要中午過後才行，這是唯一可以提高效率的做法。」

「的確……可是這樣我們也會被發現，而他們又同時進攻的話，我們可沒有辦法一邊伐木一邊防禦啊。」

「不用擔心，大哥所在的墨俁才是重點，只要大哥被擊潰，這裏也沒有用處。」木下秀長說道。

「對——木下大人所說的真是道理！」

黑壯大漢正是美濃地區國人眾蜂須賀黨的首領蜂須賀小六，在想通之後，他不再猶豫，馬上改行木下長秀所說的方法，令大部份人去伐木的同時，也有一小部份人同時去把木材紮成木筏。

雖然哪個時代都有看不起這種依靠關系上位的人，可是木下秀長並不是什麽無能之人。盡管是因為哥哥木下藤吉郎的關系才能得到武士的的身份，但即使沒有木下藤吉郎，只要他再主動一點，以他的能力同樣能夠出人頭地，尤其是在於管理和內政方面，他更是要比木下藤吉郎還要出色。

「蜂須賀大人！前野大人有急報！」

蜂須賀小六皺起了眉頭，心裏有點不安，「快說。」

「長井衛安突然快速動員一千足輕，依行進方向來看，他應該是進攻墨俁！現在距離建城點不足兩裏！」

「什麽？為什麽來得如此之快！」木下長秀大驚。他知道在木下藤吉郎原本的計劃之中，齋藤軍一方要反應過來至少也是於今天的中午之後，而且軍勢應在二千左右，所以木下藤吉郎才定下中午之前都把木伐完的目標。

現在雖然齋藤軍的數量大大減少，可是木下藤吉郎所在的「墨俁城」現時也沒有任何防禦工事，只有地基和空空的護城河……

「怎麽辦？」木下長秀看向蜂須賀小六，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

蜂須賀小六苦惱地搔著頭，如果不是因為對木下藤吉郎的計劃很有信心，他是說什麽都不會在這個時間點叛離齋藤家的。誠然，在齋藤義龍死去之後，齋藤龍興一反之前的作風，不再扶持國人眾而是大力地打壓，不只要他們出兵，而且每戰都是炮灰；更要糧，大幅地增加了所有國人眾領地的賦稅。

可是齋藤龍興本以為這些舉動可以討好大部份齋藤家世代家臣，可是他並不知道，他只討好了很少一部份的人，因為那些家臣大多都跟國人眾有勾結，甚至在義龍的時期有些精明的城主為了減輕稅務壓力，還把一部份的知行轉到自己支配的國人眾名下……

可以說，齋藤龍興的舉動是兩邊都沒有討好，甚至狠狠得罪了其中一方。

有感活不下去的蜂須賀小六跟同樣是國人眾領主前野長康，更是一同加入到木下藤吉郎這個計劃之中。事成之後，木下藤吉郎會為兩人向織田信長求一個出身。

「前野大人呢？」蜂須賀小六還是十分鎮定。

「已經帶著軍勢由出發往墨俁！」

「既然是這樣，我們再擔心也沒有用。」蜂須賀小六瞄了木下長秀一眼，發現他已經回覆正常的樣，暗暗點頭認可，建議道：「現在我們只能加快速度，希望木下大人和前野大人可以擋住齋藤家的進攻吧！」

「沒錯。」木下長秀也明白在這裏著急沒有任何的用處，現時最好的方法就是冷靜完成工作。

另一方面，在墨俁的木下藤吉郎現在就沒有蜂須賀小六那麽自信，手中能用的足輕只有三百，而對方卻有一千之數。

「怎可能來得這麽快……到底出什麽問題……」木下藤吉郎聽完報告之後，神色緊張地咬著大姆指沈吟。

「只是一千，這數量還可以守住。」鈴木重兼是自信的，因為這是在防守，是對鐵炮最有利的戰場。

如果這是進攻，他手下的鐵炮足輕自然不可能以一敵百，大概只能以一換二而已。但說到陣地防禦，只要前方有足夠的障礙物，而又不是雨天的話，他連面對犬備都有信心打出以一換三的戰損比……前題是阿犬和一眾可怕的犬備頭目武士不在陣中。

「可是現在距離中午還有一個多時辰！打退了這一波，說不定還有下一波的敵人，而且絕不會是現在這麽少的人數！」木下藤吉郎也相信這波一千的齋藤軍並不可能完成驅逐他們的任務。

鈴木重兼瞇起眼看向木下藤吉郎，那意思就是——那你打算撤退嗎？

木下藤吉郎向鈴木重兼鞠躬，「拜托鈴木大人了！請一定堅持到中午！」

鈴木重兼點頭，沈聲道：「盡我所能。」

如果說木下藤吉郎的一方是抱著必死決心來跟時間競賽的話，那長井衛安就是帶著「這應該不會是陷阱吧？」的心情來到了墨俁。

「果然是只有地基，而且還有護城河……挖得真快，都快要完成了。」長井衛安指著前方的「墨俁城」。

「主公，對面只有三百多人的軍勢在布陣，又沒有城寨依靠，一定可以攻下……我們立即進攻吧！」

長井衛安同意，立即下令剛到達的足輕不作休息，直接向著木下藤吉郎布置下的軍陣進攻過去！

「進——攻！」

長井衛安是戰場上的老手，經歷的合戰大大小小都有幾十場。他用自己的經驗，很快就把一千齋藤軍分成前鋒本陣和後陣，在左右翼也放置了小量的足輕作護備，因為他還是擔心這是織田家的陷阱。

「弓箭放！」

——篤篤篤！

木下織田軍在第一排的並不是常規的竹槍足輕，而是一排木牌手。這也是織田信長在兵農分離之後的第二個試驗，因為全數足輕穿甲實在是太過奢侈，除了阿犬那個狗大戶之外根本不可能實現，可是不穿甲的話，弓箭傷害又會是一個大問題。最後他還是參巧了於稻生合戰時犬備那重步兵的裝備，為第一排的改成了木牌手，防禦弓箭等等遠程傷害。

在這距離四十多步的時侯，兩方開始了遠程打擊，也是第一擊的接戰……只不過，兩方所有用的武器是完全不同的——

第一排的木牌手在擋下了第一波箭矢之後，立即下蹲，接著所有齋藤軍都看到了那黑色的殺器！

「散——開！」帶頭沖陣的武士自然知道這是什麽，可是在他叫完之前，那些黑色的武器早已噴出了火舌，如蝗一樣的黑色彈丸襲來。

——砰砰砰砰！

正在沖鋒的齋藤家足輕就像是被割的麥子一樣，本來還是密密麻麻的一遍，一會就空了下了來。

「鐵炮！竟然是鐵炮！」長井衛安大驚，在跟織田家戰過不少次，對於織田軍集中使用鐵炮的鐵炮隊自然也是清楚的，只不過這些集中使用的鐵炮可不是那麽輕易就能見到，無一不是出現在重大合戰之中。

接著又是一陣槍響，三段擊早在村木寨之戰前已是鐵炮隊的常設戰術，只是當時沒有空間用出來，而及後的幾次合戰不是進攻突襲就是下雨，所以三段擊並沒有現出它真正的威力。

這時，正是三段擊現出它威力的時侯！

三陣的槍響，第一陣的足輕已經崩漬逃走，即使那些督軍的武士如何斬殺那些人也是一樣。

「不能讓他們沖擊本陣！令他們繞過左右兩翼！」長井衛安的想法是正確的，可是他的命令卻下慢了一丁點，那些被三段擊打成崩潰的農兵沒來得及思考，就直接撞進長井衛安的本陣之中。

「出陣！立即出陣！」木下藤吉郎大叫。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本來在前排三段擊的鐵炮足輕在鈴木重兼的指揮之下馬上讓出通道，而他們身後的長槍足輕立即就奔向前，對著混亂的齋藤軍打下了一記暴擊！

「撤退——立即撤退！」

長井衛安很清楚自已沒有必要死戰，所以看到現時這個情況就立即命令沒有混亂的後陣和兩翼軍勢一同後撤。

至於其他足輕？長井衛穴還真的一點都不擔心，這群織田軍滿打滿算就是三百多人，在一次的沖陣之下，能死多少呢？就像黑心土財主每星期禍害一個良家婦女，一年下來也就四十多個家庭，比一次礦場失事要破壞的家庭要少很多。更何況長井衛安又不是只有一次機會……

「勝利了！」

「我們擊退齋藤軍了！」

織田家的足輕興奮地叫著，同時還把戰利品和首給收拾起來。只不過作為主將的木下藤吉郎卻明顯沒有這些足輕那麽高興，因為他可以看到長井衛安所帶領的齋藤軍是十分有秩序地撤走，而不是敗退的。

「下一次來的就不是這麽少軍勢了。」鈴木重兼一邊清理著鐵炮一邊說道。

「沒錯……」木下藤吉郎說著的同時，看向遠處那一座小山。

當長井衛安帶著軍勢退到兩裏之後，收到戰死傷失蹤合共僅僅就一百人左右的報告時，他又收到稻葉山城的回應：支援的軍勢將於淩晨或清晨到達。

「主公的反應真快。」長井衛安笑。

「大殿也是看不過眼那織田家太過囂張了。」

「可能吧……我們也要做出成績來！」

「是！」

長井衛安對齋藤龍興的觀感好了一點，更在這一刻決定，要在援軍來到之前，再組織一次進攻，他就不相信現時再召集多一千足輕，加起來接近二千人會無法打敗只有三百多，連城都沒有的木下織田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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